此刻,乌力罕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呼卓的金帐之内。
金帐中央的火塘烧得正旺,温暖如春。貌美的侍女端上烤得金黄流油的羊腿和醇香的马奶酒,乌力罕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。
“呼卓,你到底在等什么?”乌力罕的语气很是不耐烦,“南边已经打成了一锅粥,你没听见吗?大王的命令,是让我们随时准备增援!你倒好,还在这里慢悠悠地烤火?”
呼卓坐在主位上,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,亲自为乌力罕倒上一碗酒。
“乌力罕大人,您息怒。不是我呼卓不想出兵,实在是……时机未到啊。”
“时机未到?”乌力罕冷笑一声,“什么时机?难道要等秦人打到我们屁股后面,才叫时机到了?”
“大人您误会了。”呼卓依旧不恼,耐心地解释道,“秦军虽然人少,但战力强悍,尤其擅长步战结阵。我们现在贸然冲上去,正好撞在他们的长戟上,徒增伤亡罢了。”
“依我之见,我们应该等。等大王的正面主力,将秦军的锐气消耗得差不多了,等他们筋疲力尽,阵型松动之时,我们再以雷霆之势,从侧翼杀入!到那时,秦军必然崩溃!我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,获取最大的战功啊!”
呼卓的这番话,说得有理有据,听起来完全是为了大局着想。
乌力罕虽然傲慢,但不是傻子。他想了想,觉得呼卓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。但他天生就看不起呼卓这种靠着战功爬上来的“泥腿子”,总觉得对方是在耍什么花样。
“哼,说得倒好听。”乌力罕撇了撇嘴,“谁知道你是不是怕死,想让别的部落勇士去给你当炮灰?”
呼卓脸上的笑容一僵,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。他端起酒碗,对着乌力罕一敬。
“大人说笑了。我呼卓的命,不值钱。但我们乌桓部这上万勇士的命,可是大王最宝贵的财富啊。我不敢不谨慎。”
“来,大人,喝酒,喝酒。战机瞬息万变,我们一边等,一边商议对策。”呼卓热情地劝着酒。
乌力罕看着呼卓那张真诚的脸,心中的警惕,也放松了不少。他端起酒碗,一饮而尽。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,说道,“那就再等半个时辰。半个时辰后,不管战况如何,你都必须出兵!”
“是,是,全听大人吩咐。”呼卓连连点头,又给他满上了一碗。
金帐内的气氛,似乎变得融洽起来。
但呼卓的心,却在一点点地变冷。
他的脑海里,不断回响着扶苏在他面前说过的那些话。
“草原,只能有一个王。”
“王位,和尘土,只在你的一念之间。”
赌吗?
赌!
呼卓的眼神,在低头倒酒的瞬间,闪过一丝决绝。
他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从他答应扶苏的那一刻起,他就已经把自己的命,和整个乌桓部的未来,都押在了这场豪赌之上。
赢了,他就是王!
输了,就是尘土!
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乌力罕,这个蠢货,还以为自己掌握着一切。他根本不知道,他的生命,已经进入了倒计时。
呼卓的心腹队长们,装扮成侍卫和仆人,在金帐内外悄然布控。他们的手,都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,只等首领的一个信号。
呼卓再次端起酒碗。
这一次,他没有敬乌力罕,而是将碗高高举起,对着帐外那片广阔的草原。
“长生天在上……”他用胡语,低声吟唱起来。